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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二大王墓:還原一段被遮蔽的民國歷史

蘇二大王墓:還原一段被遮蔽的民國歷史

山鴻 石觀場

蘇二大王墓:還原一段被遮蔽的民國歷史

文、圖 / 山鴻

戊戌季冬,受萬源市文廣局之邀,到荔枝古道萬源段踏考。在廟埡場皇城寨下寨腳里,筆者見到了從小就聽說過的蘇二大王的墓園,我驚異于這座墓園的規(guī)模和精美、更被其記載和保全下來的那一段歷史所悸動。遺憾的是,即使在萬源抑或更小范圍、比如我一再寫到的歷史上的大石窩場地區(qū),知道蘇二大王的人已經(jīng)不多,見過蘇二大王墓園的人更在少數(shù);筆者有幸,能夠在蘇二大王族人的帶領下參觀這處墓園、聽他們詳細為我介紹他們所知道的蘇二大王及其父子兄弟,從而了解了一段不該被遺忘的民國歷史。

一處構造精美、規(guī)模驚人、至今基本保存完好的晚清民國墓園

蘇二大王墓不是一個人的墓地,而是蘇氏弟兄二人和他們的父母的合葬墓園。整個墓園占地在一畝以上,共三進,第一進迎面是大大王蘇英賢的德教碑,碑赑屃座、高五米以上、矗立在第一進院壩的正中靠前,往后、院壩的左右兩邊各有一只單斗桅桿,桅桿外、迎面相對的是兄弟二人一模一樣的廊柱式圓蓋墓志碑,碑文均出自蘇英賢筆下。

墓園的第二進比第一進要高三步臺階,第二進的正中是蘇氏兄弟父母的神主碑,該碑也是赑屃座、高五米以上,神主碑兩邊分別是蘇公承先墓志碑和本地名流的獻詩碑,前邊則左右分列一對石獅子,石獅子膝前則是有所損毀的封侯掛印石雕。

墓園的第三進是六柱五開間的墳墓主體,居中是蘇承先和王氏的享堂,兩側則分別是兩個兒子的墓室。整個墳墓高度比墓前的神主碑和德教碑更高。

墓園分兩次修成:第一次是光緒二十七(1901)年,先修了蘇承先夫婦的墳墓區(qū);第二次是民國九(1920)年,墳墓擴修并在前面增加了蘇英賢、蘇毓賢兄弟二人的墓志碑、桅桿、德教碑等內容;墓園兩次修葺都由蘇英賢主持,蘇英賢的德教碑由門生蘇達修領修、眾弟子公立。

整個墓園的前邊原有比一人一馬還要高的墓墻,后被拆毀。墓園內被毀壞的地方還有兩個赑屃座的頭部和封侯掛印石雕,這些毀壞發(fā)生在紅軍到地時期,不過總的說來,墓園保存的極好,文革破四舊時期,因該墓園所在生產(chǎn)隊是本族人得勢、并且蘇姓在廟埡場是大姓,沒有人對墓園造成更大的破壞。

保全一段民國秘史,一處不可多得的研究民國社會生態(tài)的“活化石

二大王本名蘇毓賢、字鐘山,生于同治九年(1870年),從小頑劣,與一幫促狹之徒混跡于鄉(xiāng)野。其父在管教的過程中遇其抵牾,氣急之下手段失當,傷其手、腳、眼,蘇毓賢為此一只眼睛失明、一只腳跛行、一只手的食指、小指、無名指卷曲不能伸直;民間至今流傳有四句民諺描述其行狀:“走路風繞旗,坐著馬懸蹄,獨眼照乾坤,手拿八十一?!?/p>

蘇毓賢后來離開了家里到社會上混跡,其為人仗義,身邊不乏朋友。天道不好的時候,他會找母親王氏要遠處莊房的鑰匙、偷偷地把糧食放給狐朋狗友;時不時的地他們也會去官道上摟、搶,每次得手后他都只是吃一頓從不參與分贓;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被抓進牢里,好在他有一個好哥哥、而他父親打下的家底也還厚實,每一次坐牢,蘇英賢都花錢把他弄了出來;而每次從監(jiān)獄里出來的時候,他也不忘和獄卒們開玩笑:“不要讓別人把我的位置給占了,我老蘇過幾天還要來”。提起這個兒子,老夫子蘇承先只能搖頭:“這廟埡場的壞事,他是做絕了,好在他還不嫖不賭?!?/p>

辛亥革命爆發(fā)那一年,蘇毓賢已經(jīng)是很久沒有在廟埡場出現(xiàn)。上回回來的時候,他穿了一件廟埡場從來還沒有人穿過的“洋服”,在場上開了一家名為“非?!钡牟桊^,三教九流進進出出,倒也熱鬧,后來他和一幫人搶劫一個宣漢平昌的糧商,事發(fā)后被抓進大牢,據(jù)說判了死刑,蘇老夫子聽說后只有這樣安慰自己:“就當沒有生過?!崩舷壬鏁参孔约?,不過,他要不這樣寬自己的心,又能怎樣呢?好在蘇毓賢最終沒有上殺場,在蘇英賢的運作下、他死里逃生并且很快出獄。

辛亥革命波及到本縣,民國版《萬源縣志》“史事門.大事”有如此記載:“宣統(tǒng)三年(1911年)十月,革命事起,縣屬旅省旅渝學生趙子淵、婁繼寅、張輯五、唐傳賢等紛紛回籍宣傳,各鄉(xiāng)紳首多率團隊開拔入城,知縣羅堉、警察局姜子淵自愿交出政權,全城鼎沸,秩序幾亂,暫時議定推賴容光、趙其屏、童壽山三人共攝縣事,各鄉(xiāng)保多發(fā)現(xiàn)仇殺事?!痹摪婵h志沒有記載:各鄉(xiāng)保發(fā)生的仇殺事件引起全縣震動,知事賴榮光辭職,首倡太平反正的趙、唐等人已經(jīng)離縣外出,擁清的保守勢力認為清廷才能震攝人心,鎮(zhèn)壓騷亂,于是擁清知縣羅堉又復任知事;直到一九一二年春末,淸帝溥儀已經(jīng)退位的消息傳到太平,羅堉見清朝大勢已去,自行辭職回云南老家;縣議事會暨縣紳公推議長趙其屏代理知事。

蘇毓賢從一個鄉(xiāng)間草莽登上本縣政治舞臺成為主宰——這件今天想來依然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fā)生在民國二年春末趙奇屏代理知事之后。墓園內《鐘山蘇毓賢先生行狀碑志》對此有明確記載:“逮強勁之年,正改革之日,帶團千余至縣,清理各款、維持保護、興利除弊,間有成效尤可取矣”。

對于本縣發(fā)生在民國初年的這次由蘇毓賢帶團千余進城“清賬”的事件,一九九五年刊印的《萬源文史資料(第二輯)》中有一篇王敬禮所寫的《太平反正——辛亥革命時期的萬源》一文中有如下記載:

“......一九二二年(筆者注:此處應為一九一二年)春末......鄉(xiāng)保擁清保守勢力的代表蘇毓賢(廟埡人稱‘蘇二大王’)糾集鄉(xiāng)保團練一千多人,手執(zhí)刀茅,肩掛火槍號筒,蜂擁進城,揚稱算賬,勢甚囂張。時城防軍人少,東路護城團總查武功(字敏齋,石馬河人),與其北督率東路團丁五百余名,駐扎古東關,晝夜在近城處搜巡,預防蘇軍危害。由于民間歷有鄉(xiāng)保地域成見,新老太平之分,城鄉(xiāng)兩軍對峙,有一觸即發(fā)之勢。代理知事趙其屏臨危受命,在城鄉(xiāng)兩軍之間斡旋調處,再三勸慰,查軍未敢貿然進城,進城蘇軍也不敢亂動,盤踞縣城十余天,終陸續(xù)散去。太平縣城勢將爆發(fā)的一場災難,得以避免。”

在這里,蘇毓賢被作為“鄉(xiāng)保擁清保守勢力的代表”被記載了下來。同時,透過王文——“民間歷有鄉(xiāng)保地域成見,新老太平之分”——我們可以知道:蘇毓賢民國元年春天的這次進軍縣城,代表的是太平新三鄉(xiāng)與老七保之間的對峙。九十年前(1822年,道光2年),被匪患攪得頭疼的川陜鄂三省總督在三省交界的老林會商,決定劃出太平縣的七八九三保成立城口廳同時降太平廳為太平縣,為了彌補太平縣土地人口之不足,巴州鎮(zhèn)龍關以東由北向南三百里的地區(qū)劃歸太平,新析入太平的地區(qū)分別在石窩場、未家坪、黃鐘堡三個場口建七、八、九鄉(xiāng),俗稱“下三鄉(xiāng)”或“新三鄉(xiāng)”,而原太平縣之一、二、三、四、五、六、十保則成為“老七保”或“上七?!?。由于不同的歷史文化背景、尤其是不同的現(xiàn)實際遇和負擔,新三鄉(xiāng)和老七保之間曾經(jīng)有過怎樣嚴重的分歧和對立?這種對立一旦爆發(fā)將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和后果?在《小坡山房老人自敘碑志》中,有這樣的記載:“逮辛亥反正,為縣會議員,維持縣屬改良,定章略,有成效,至代理行政、財政與禁煙督辦,特其余事耳”,通過這個記載,我們可以知道:蘇毓賢帶團進城后,本縣的人事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據(jù)1996年版《萬源縣志》“大事記”:民國元年,太平縣衙改為知事公署,原衙署所屬吏、戶、禮、工、倉、兵、刑、鹽、茶等九房裁撤,新置總務、行政、司法、財政、教育五科——五科中有三科手握于其哥哥蘇英賢手中。民間流傳:蘇毓賢進城后傳信蘇英賢進程任要職,蘇英賢說“他那是天棒”,直到蘇毓賢派員將大印送到廟埡場寨腳里,蘇英賢才不得不信他的兄弟已經(jīng)把太平的天地翻了個個兒;蘇英賢進城后,各種權力匯聚一身,以致實在忙不過來,就讓他的一個學生蘇寶齋為他分擔教育科長一職;蘇寶齋只干了七個月、嫌累,干脆以三個銀元作價賣給了太平坎解明德的一個親戚,蘇英賢知道此事后,盛怒之下將他那不成器的學生逐出了師門。

民間記錄:為歷史補充更多細節(jié)

關于蘇毓賢的這次進軍,現(xiàn)居廟埡場皇城寨社區(qū)寨腳里年近八旬的蘇孝修老人有文字記錄了這一段歷史的諸多細節(jié)。蘇孝修的父輩五兄弟年輕的時候正是大大王蘇英賢、二代王蘇毓賢紅火的時候,父輩叫大大王大爸爸、二大王二爸爸,蘇孝修的父親蘇純坤曾在蘇二大王后來的營房里司號、大伯蘇純林年輕時是蘇英賢的貼心人長期為蘇英賢跑路提煙口袋,從小蘇孝修就聽父輩講了很多有關大大王和二大王的事情;此外,蘇毓賢當年的轎夫蘇根明、曾經(jīng)多年跟隨蘇毓賢的蘇平安多次向蘇孝修擺起過去的事情。蘇孝修當過很多年的村社會計,接觸的人多,思想也比較活躍,伴隨著年齡的增長,身邊知道過去事情的人越來越少,他開始用筆記錄下他所知道的一些事情,通過他的記錄,我們可以基本還原發(fā)生在百年前的那次“蘇兵進城”事件。

“太平反正”初期,蘇毓賢沒有在廟埡場。后來,他又突然穿著“洋服”回來了,親朋好友問他:“到哪里去了?在干什么?”他王顧左右而言他“我們要干政事”,半個月之內,他聯(lián)絡本地年輕人、同時從本縣鷹背、鄰縣平昌麻石方向匯聚而來三支人馬,這些人個個筋強力壯,所穿短衣前胸后背寫有“勇”“壯”二字,這三支人馬的頭人分別叫馮純古、馬純古、周純古——這絕不是他們的本名,正如廟埡場和平昌、宣漢一帶的三個蘇姓先人都給自己取名“義三”一樣,是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和保護自己的本能驅使他們用同一個名字混淆視聽、以獲取更多保全自己的生機。

蘇毓賢召集本族本姓年輕人蘇秀彥、蘇秀中、蘇平安等到蘇家公店開會,吩咐大家給老百姓宣傳“不要怕,我們是干政事的。”蘇平安80多歲時給蘇孝修講:那時的兵沒有槍,一律都是桿子棍,為了給士兵們弄刀茅的桿子、把樹林里的小杉樹都砍完了。當時,廟埡有個姓朱的商販是鎮(zhèn)龍的人、很有錢,大家叫他朱師爺,他把麻錢打成錢辮子掛在樹上。大兵壓境的時候,蘇毓賢去給他講要他不要怕、不要跑,隊伍從門前經(jīng)過的時候,你給每個士兵十吊麻錢、但是要把穿麻錢的錢辮子收在一起,等我們回來后,按錢辮子數(shù)還錢。

部隊尚未出發(fā),蘇毓賢就派人前去沿途要經(jīng)過的河口場、大沙壩、黃鐘堡等地送信,說后面有兵過路,要提前辦理兵站事務,沿途聽說部隊是進城去辦政事,“無有一個不服從的”,蘇孝修在文字中詳細地記載了這次行軍:“蘇根明說:王明羊(應為陽,下一并修改)、蘇炯賢、蘇秀半、我、蘇秀春、蘇毓賢共六人走后面,身帶一尺長的小馬刀,把子上栓著紅布,這就是當時最高級最先進的武器,第三天下午太陽西下時部隊駐扎在從罐壩進城的牛卯坪梁上,整個牛卯坪成為了一座兵山。當時由武生出生的王明陽任總指揮。次日中午,太平縣城里派了三個人來接蘇毓賢進城去,他就安排蘇秀半、蘇秀春和我同他一路去。動身之前,他把身上的小馬刀都交給了王明陽并交代說一定要等他通知再動?!?/p>

蘇毓賢等人赤手空拳和來迎接他的人進了太平城。進城后的第二天“吃了早飯就開會。蘇根明說我們內心是感到非常可怕的,但他是毫無所畏、大搖大擺的態(tài)度和動作、還叫我們把飯吃夠些。宣布開會了,正中上面坐著一個姓趙的縣長和蘇毓賢,兩邊也是坐的不少人,我們四個就坐在下面靠門口,趙縣長問‘蘇毓賢,你們動兵來做啥呢?’談了一折話后,蘇毓賢就發(fā)言:‘我們來沒別的事,你們上面,桐、茶、耳、貝、石頭、火紙都賣得成錢,我們下三鄉(xiāng)只出幾顆谷子,我們的公事、糧、款,老百姓交不起了,穿衣吃飯相當難。我們是來清賬的,不然的話,還我們的實證碼子,我們回我們的老太平,其他沒別樣。縣長答復可以。蘇毓賢說我的兵要進城吃飯,他們扎在牛卯坪還餓著的呢。就這樣縣長就派人去牛卯坪接兵進城。部隊進城后,蘇毓賢就叫王明陽安排,馮純古一支駐東門,馬純古一支駐北門,周純古一支駐西門,王明陽一支駐城南兼總指揮。兵安扎完后,就開會,會場是前兩天的現(xiàn)座子,先清財政局的賬,才半天就宣布虧吞了多少,限期三天賠清,賠不清拿到南門河壩交王明陽手殺了。一共清了三個人的賬,結果都是這樣交王明陽手‘殺了’(筆者注:蘇文后邊有交代,實際一個也沒有殺,后來都是賠款了結),一共開了三天會,萬源城內變得很陰森,四城門早晚有吹號的,就有練兵的行動,一共在城里是十多天,最后開會就是蘇毓賢宣布:趙縣長還是趙縣長,蘇英賢擔當財政局局長兼司法官、學督辦,王明陽任管武的總指揮,在黃鐘堡設分縣衙門(下三鄉(xiāng)進城告案遠了,到黃鐘要近些);除縣長職不動以外,其他各局人員幾乎換完,連差人都是下三鄉(xiāng)的。蘇毓賢講話之后,趙縣長接著宣布:下三鄉(xiāng)老百姓的糧款在原有基礎上少交一半。每年縣上撥款給蘇毓賢在廟埡皇城寨上辦團使用,團防維護下三鄉(xiāng)當時的社會安全和抗匪,并報綏定府批蘇毓賢為剿匪營長?!?/p>

在此,我?guī)缀踉瓨硬粍拥匾昧颂K孝修手稿中的文字,這些文字盡管并不成熟、甚至個別地方有欠準確和通暢,但是實在太重要了:遍翻本縣民國至今各版志書,我沒有在任何地方看到過有關“蘇兵進太平”這件事的任何記載,希望這些文字和蘇氏兄弟的墓志一起,為未來的寫史者提供更多可供稽考的資料。

民國二年到十二年:蘇氏兄弟大寫的人生

對比蘇孝修手稿和王敬禮《太平反正》一文相關記載,我們可以將民國元年春末發(fā)生在四川太平縣的這個事件有一個基本的概念:彼時,太平由老七保加新三鄉(xiāng)構成,1822年(道光二年)由巴州析入太平的七、八、九三鄉(xiāng)長期以來承受了更多的稅賦、人民心中積累了許多不滿;蘇毓賢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內組織起上千人的隊伍,就是這種情緒爆發(fā)和作用的結果。在蘇毓賢和下三鄉(xiāng)民眾看來,誰當皇帝和坐天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下三鄉(xiāng)民眾要有太平縣的話語權,他們的聲音要有人聽得見、他們的死活要有人管——為了達到這個訴求,“進城查賬”是一個再好不過的理由;這一查不要緊,真還查出了問題;順理成章、蘇毓賢主導了接下來的人事調整和安排。太平縣不再只是老七保人的太平縣,但是,太平縣又成了新三鄉(xiāng)人的太平縣,“各個單位連二排(指后勤服務人員)都換成了下三鄉(xiāng)的?!?/p>

蘇毓賢帶著他臨時拼湊起來的一千多人馬回到了廟埡場,一面中間寫著一個大大的“蘇”字的軍旗在皇城寨上升起。后來,劉成厚坐鎮(zhèn)綏定總督川陜邊防軍務的時候,這面旗幟迎風邊上加上了“川陜邊防軍”字樣。1933年10月紅軍到地的時候,蘇毓賢已謝世兩年,紅軍摘下蘇氏老屋堂屋上的橫匾,這面旗幟掉在了地上,同時掉下來的還有一張一尺見方的蘇毓賢大幅照片。

從民國二年到民國十二年,這十余年間,蘇毓賢蘇英賢兄弟二人度過了他們人生中最愜意、也最有價值的一段時光,他們開始放大著自己的人生。在《小坡山房老人自敘碑志》中,蘇英賢說自己“迨年晉五旬,不知老之將至......由是議興學、倡樂捐,成立高小校于石窩場,大部獎給三等褒章,后學亦知我之初心也?!痹凇剁娚教K毓賢先生行狀碑志》中,蘇英賢盛贊其弟“是時進退自如,熱心公益,委任為六區(qū)總團,克盡一切義務,猶其未也;惟督辦學務,倡首樂捐,協(xié)力募化,不日而高小校成立,大部獎給三等褒章;謂紳界也、學界也,可謂利就名成矣。”......這些文字,蘇英賢寫于民國九年;在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小坡山房夫子內心里有過的得意,今日你無論怎樣去想象應該都不過分。不過令人嘆惋的是:他給他們兄弟二人所修的墓還是修早了,兩篇碑志也都寫早了。他們兄弟二人未來還有很多的時光,蘇毓賢還將在民國中期本縣的歷史上寫下非凡的一筆、而蘇英賢本人未來也將在生命的最后時刻昂首定格出一個讀書人的樣子。

史筆不公:民國版《萬源縣志》對“太平反正”這一段歷史和蘇毓賢為何不著一字?

民國十二(1923)年,陜軍劉保善進入川東,給劉帶隊的是簡陽人廖震,投桃報李,劉寶善任命廖震為萬源縣(民國三年,四川太平縣改萬源縣)知事兼征收局長,廖震對民眾的壓榨和搜刮引起了強烈的反彈和反抗,對此,1996版《萬源縣志》“人物.廖震”有如下記載:“由于橫征暴斂,搜刮民財,以祝鼎三為首的地方勢力,組織‘九人團(筆者注:民間稱‘十大紳糧’)’,試圖將廖震武裝驅逐出境,廖察覺、加強戒備,祝等不敢動,次年廖震調往渠縣。民國14年(1925)任綏定城防司令。民國15年(1926)又調駐萬源......時祝鼎三從成都歸來,廖便委之為川陜邊防軍前敵指揮部咨議官及中校參謀,祝感知遇之恩,邊將‘九人團’事一一告白......不久,‘九人團’中的8人先后被廖暗殺”。時間過去不到一百年,今日在萬源,恐怕已經(jīng)沒有幾個人能夠說出當年那些起來反抗廖震又被廖震暗殺了的紳糧們的名字。近幾年,我在這片土地上踏考,年齡在70歲以上、知道“十大紳糧”這件事的人還有一些,不過具體到是哪十大紳糧的姓名則沒有人可以說全了。在此,我把收集到的幾個名字羅列于此:蘇毓賢、張明瑯、張懷卿、馬元凱、馬元湘......也許還有趙奇屛、祝鼎三、張升之。

關于蘇毓賢的死,蘇孝修老人的口述提供了非常清晰的細節(jié):廖震手下一個姓毛的排長以送文件的名義到廟埡場把蘇毓賢從皇城寨上騙下來、趁其看文件的時候開槍,子彈從其左乳之下二指寬的地方射入、背后從右邊膀子出來。刺客開槍后迅速逃跑,蘇毓賢并沒有倒地,他只是說:“那些娃,我要到后邊去偏一下”,在客棧的廂房里,他躺了一會兒,然后說:“那些娃,我要回寨腳里”,在背他回家的路上,中途休息過一次,蘇毓賢坐在石頭上把手放在蘇純林的肩上,他問:“純林子,你們看到?jīng)]是哪一個?”“二爸爸,是上次來點過團(檢閱)的毛排長?!甭犃T蘇純林的話,蘇毓賢抬起一只手從額頭往下一抹:“唉,誰人與我報仇耶”,言畢,臉色登時一變,眾人急忙把他背起往家里跑,沒多一會兒,人從后門進屋,摘下門板,把他放上去就凈身咽氣。

筆者手上現(xiàn)有史料表明:民國二十(1931)年二月,南京國民政府行政院接待了化名“馬報、章五”的兩個人所遞交的《原呈》、代表城萬宣達百姓控告廖震苛征暴斂、壓迫民眾、吁懇嚴辦。國民政府行政院秘書處代表院長蔣(中正)發(fā)函民國四川省政府、四川省政府收到函件后以咨文的方式批轉川陜邊防督辦。在這封《原呈》中,列舉了廖震殘害百姓的諸多事實,但一件也沒有列舉蘇毓賢、張懷卿、張明朗等人被殺的事實,這只能說明彼時廖震還沒有對他們下手;蘇孝修老人說民間流傳蘇毓賢壽延“六十剛滿一字頭沒起來”,據(jù)《鐘山蘇毓賢行狀碑志》:民國九(1920)年,蘇毓賢“今者年方五旬”:由此可以得出:蘇毓賢,生于同治九年(1870年),六十一年后、死于民國二十(1931年),“那一天是農(nóng)歷九月十九”——這個時間,蘇孝修老人記得十分清晰。

民國四川省政府批轉國民政府行政院的“等因”詢問函給川陜邊防督辦劉存厚的時間是民國二十年四月十日,要不了多久,廖震即將收到他的直接上司劉存厚的批轉函件。接下來,蘇毓賢、張明瑯、張懷卿......先先后后都死在了這一年——從民國十二年廖震到萬源,各種抗捐抗稅事件和起義此起彼伏,對于項宗詩、李家俊等后者他采取的是毫不留情地鎮(zhèn)壓和絞殺、并由此為民國立下了“不世之功”,而前者卻要難辦得多:一大批得到民間擁護和支持的體制內地方實力人物卷入其中,在持續(xù)多年的反抗和對立之后,他們竟然跑到南京告御狀去了——也許,這超過了一個民國軍閥內心的下線,一不做、二不休,廖震殺心就此涌起。

同年夏五,廖震與新任萬源縣知事、他的老鄉(xiāng)簡陽人劉子敬商定:修志。九月一日,修志局成立;次年二月,志書修成;這也是整個民國時期,萬源縣唯一的一本縣志,在這本志書中,寫到辛亥年“太平反正”之處,只字未提“蘇兵進城”;翻遍全書,無一處可見蘇毓賢、張明朗、蘇英賢、張懷卿等人名字出現(xiàn)。65年后,萬源縣新修縣志。無奈時間相隔太久,太多的歷史人物和事件都稽考無源,在涉及到民國二十年以前的部分,修志者只能更多地以民國版《萬源縣志》作為依據(jù)——如此,民國版縣志所遮蔽的東西自然也就只有被繼續(xù)遮蔽了。不過,好在青山還在、石頭還在、那由歷史當事人親手書寫在石頭上的字還在,蘇毓賢、蘇英賢于歷史和桑梓的貢獻今日之后又將被更多人知道和記住。

行文至此,筆者還要說的一句話是:近年來,筆者一直在川東北一帶踏考,蘇二大王父子兄弟墓是筆者見到的規(guī)模最大的一處晚清、民國時期的墓園,其構建有序、雕工精美,尤其是其保存的史料線索、加上墓主曾經(jīng)對于歷史和鄉(xiāng)梓的貢獻等諸多要素,在此,我可以毫不夸張地說:這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歷史文化遺存,值得珍視和保護。湊巧的是,在不久前才公布的第九批《四川省重點歷史文物名單》中,荔枝古道萬源段赫然在冊,廟埡場名揚村是荔枝古道上的一個節(jié)點,蘇二大王墓的重新發(fā)現(xiàn)與認識將為這個節(jié)點增添了新的內涵和價值。

2019.3.7凌晨于落葉不拾居

2019.3.13首發(fā)于《封面新聞》

2019.3.21、28《華西都市報》刊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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