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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里的寧江河

記憶里的寧江

闊別興城生活有三十余年了,但故鄉(xiāng)青山綠水、一草一木總是不斷地呼喚著我,每年都要回鄉(xiāng)好幾次,每次回到興城都要經(jīng)過曾經(jīng)哺育過我的寧江河?;蚵囃ㄟ^,或漫步輕移,每每凝視漸漸遠去的寧江河,我都怦然心動,敬仰之情油然而生,揮不去的記憶時常把我?guī)Щ厣鲜兰o六、七十年代的寧江河。

1969年以前的寧江河是彎彎曲曲的,充滿著原始、自然的野性,生機勃勃。雖然沒有“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那種詩情畫意,但那綠草如茵的河堤;一灘又一灘黃燦燦的沙灘;一潭又一潭的碧水;微風吹拂,泛起陣陣漣漪,夕陽照下波光粼粼,閃爍著黃紅色光亮,也著實讓人流連忘返。從江西省尋烏縣荷峰畬深山老林里冒出的涓涓細流,誰也不知道她最終成為我們的母親河————寧江河的源頭,它經(jīng)歷千回百轉,繞著崇山峻嶺,匯入了合水水庫。我們通常把合水水庫水閘以下至水口鎮(zhèn)匯入梅江這段近50公里的河道稱為寧江河。它由北往南從興寧400多平方公里盆地中央逶迤穿過,繞了許多彎曲,經(jīng)歷了十余個鄉(xiāng)鎮(zhèn),在水口段匯入梅江。在這近百里的河段,經(jīng)歷了許多“S”似的彎曲,每一處的彎曲均是河灣、沙灘、“潭角”(水潭)?!疤督恰鼻昂笏鬏^急且水位較淺,“潭角”中央水流平緩,水位較深。每處“潭角”都起到了池塘蓄水的作用。那時就是個把月不下雨,寧江河也未曾斷流過,“潭角”作用不言而喻。

命中注定了我與寧江河有種難于割舍的緣分,或叫情結。南濟橋河段是我最早接觸寧江河河段。我出生后至六歲前一直居住在刁坊鄭江村外婆家,每隔二、三個月外婆就把我?guī)У匠抢锱c父母相聚幾天。記得每次走到一棵要五、六個小孩手拉手才能圍住的大榕樹下就要往右,朝南濟橋酒廠方向走,從河唇街進入城里。南濟橋架設在河段相對順暢水流較平緩處。原來是否有固定橋沒去考證,但至少上世紀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它是座浮橋。用鐵鏈和繩索將十余只小木船依五、六米間隔距離固定起來,又將“馬釘”把若干塊七、八米長的方木拼湊固定起來,木塊就成了連接船與船之間的“橋梁”,行人通過時搖搖晃晃的,要小心翼翼,若對面有人來時還要相互讓路。遇到河水暴漲時,還要將“浮橋”拆散固定在河堤邊上,以免被洪水沖走,同時還要讓道給由下流逆水而上的“電船”(柴油船)通過。遇到這種情況,若要去河對岸,要么游泳過去,要么沿公路北上三、四公里從西河橋上由西往東走過去。直到我離開興寧到外地工作時,這種情況仍未改變。

六十年代中期,那個特殊年代,命運驅使我去領略了寧江河南段風光。1967年“文革”“文斗”發(fā)展成“武斗”,工廠停產(chǎn),學校停課,我們兄弟三人回到農(nóng)村老家新圩鎮(zhèn)和外婆家刁坊鎮(zhèn)回避動亂。跟著外婆或我父親,經(jīng)常往返于新圩、刁坊、縣城之間,刁坊至新圩老家.約十五公里路段,大部分路程都在寧江河堤上走。很多情景至今記憶猶新,如刁坊三潭、刁潭段、泥坡的柑子段,新圩石崖段,太多數(shù)河道都是“S”狀彎曲走勢,甚至是“U”狀走勢,尤其是新圩鎮(zhèn)旁邊那段河道,當?shù)厝朔Q之為“火甲勿”。(“火甲”:竹子做的,農(nóng)民用來夾火的工具)應該是最為彎曲的河道了,據(jù)當?shù)厝酥v,過去“火甲勿”,還是船家停船卸貨的河灣,依稀還記得有幾根斜竹尾挨著幽深的河面,隨水飄蕩。住在刁坊鄭江外婆家時,還常常跟村里的青少年到八、九百米外的寧江河三潭段河灣里撈蜆子,無憂無慮的童年至今還十分留戀。

到了七十年代初命運又驅使我熟悉寧江河北段。就讀一中高中第一學期,全班都到葉塘北塘牙鷹嶺學校農(nóng)場半學半農(nóng),進行世界觀改造,每周都要往返城里和農(nóng)場之間,幾乎都是沿著寧江河堤,從北塘、群星、大眾至望江獅后,從欄水壩過河東,再沿著河堤往鵝湖,城北返回城里。半年間走了十幾回。那近十公里的河段比較順暢,應該是經(jīng)歷移河裁彎取直工程,最有印象的是望江師那水中欄水壩,欄水壩截水不截流,將截下的水分溢到東、西兩溝渠,東溝、西溝源頭就在欄河壩。河水小時可淌水從欄水壩過去,水漲時就不能通行了。龍?zhí)锉P石圍那河段,有一座4、5米寬的木橋,從木橋西側沿著泥路往前走七、八百米,便是學校農(nóng)場牙鷹嶺了,學校農(nóng)場建房子需要河沙,時不時組織學生到橋下挑沙子。夏天時男同學紛紛到橋底游泳解暑,消去身上汗?jié)n,享受河水給予清涼,無疑是件愉快的事情。

最熟悉的還是我生活十幾年城里那一段。河水由北往南流至米寨、鵝湖段,突然左轉近90度往東流,經(jīng)過鐘屋屋背、“黃竹壢”(現(xiàn)棉紡廠、衛(wèi)生局一帶)劉屋屋背,再往西南流(現(xiàn)902車站、寧江路、鴻都酒店一帶)流經(jīng)壩尾橋后至食品廠(味精廠),與北面從新坡流過來的麻嶺河匯合后又朝南流去。河水流經(jīng)上華橋、西河橋到酒廠段后就朝城外流去了。

在那個既不用上學,又沒有什么事可做的年代,我們整天就是玩。夏日跟著學長們到“黃竹壢”寧江河的轉彎處,那兒有一大片淡黃色沙灘,更有一潭清澈的水(現(xiàn)衛(wèi)生局附近),是大自然恩賜給我們的免費浴場。水潭呈半月形,深淺不一,水流平緩,沙質底,同時可容三、四十人游泳,居住在壩尾橋附近居民都喜歡到此降暑、游泳。

那時候沒把游泳作為是一項體育運動活動,而是把游泳當作游戲來玩。我們幾個發(fā)小最大的樂趣,最大的享受非游泳莫屬。經(jīng)常在夕陽西下時就來到“黃竹壢”水潭,沒有“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情景,但那沙灘、那碧水、那空中盤旋的翠鳥,還有那隨風擺動的竹林也讓人愉悅不已。仰躺在水面上,遠離街市的喧囂,閉目養(yǎng)神,清澈的水在身邊輕輕滑過,帶走了署氣,送來了清涼,無限的快意油然而生。“黃竹壢”游膩了,好奇心又驅使我們到別的地方去游,那幾年幾乎游遍興城附近寧江河所有著名水潭。壩尾橋下,食品廠側、上華橋下、高鋪街、鹽鋪街側、西河橋下、河唇街、酒廠側的水潭都留下我年少的身影。不經(jīng)意間就把游泳技術學得嫻熟自由了。

每年7月至9月雨季時節(jié),寧江河經(jīng)常暴漲,河水帶著少許的黃泥沙粒,從上游滔滔奔流而下,從高處往遠眺望,寧江河就是一條黃龍從齊昌大地中央蜿蜒而過。河水暴漲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人們的生活,但對于喜歡游泳的人來說卻是展示技巧,鍛煉膽識的好機會。他們或從河西游到西東,又從河東游回河西;或站在壩尾橋、西河橋欄桿外沿,從橋上縱身跳下去,膽小者雙腳朝下,膽大者雙手頭部朝下。那時候,我們幾個發(fā)小先是跟著年長者試著橫渡寧江河和跳水,僅二、三次我們幾個發(fā)小就自行去橫渡寧江河和到壩尾橋跳水了,跳多了,還能在空中做翻滾動作(簡單的360度)有時為了看“電船”,從壩尾橋跳下后任其漂流到上華橋才上岸,最多的時候還看到過三艘“電船”停泊在高鋪街、鹽鋪街側的河段上裝卸貨物。那時為了跳水樂此不疲,還后悔沒到西河橋去跳,是“逞英雄”;是練膽量;是鬧著玩;說不清楚,各種動機都有。寧江河移河后就很少跳水了。我家搬到醫(yī)院家屬區(qū)后基本到西溝河去游泳和跳水了,寧江新橋建好后,也僅跳過幾次,橫渡寧江河就更少了。年齡稍長時,感到兒時太無知,太冒險,想到跳水的事,還產(chǎn)生了“后怕”感。

七十年代前,興城還沒有自來水供應,住在寧江兩岸城里居民的日常生活用水必須到寧江河汲取。每戶都置有水缸或水池,備有挑水用的水桶、扁擔、木勺、鐵鉤、繩索等。我念三、四年級時每天放學后就跟著學長們去壩尾橋下的“沙井”里取水。做“沙井”的沙子不宜太粗或太細,適中就行,在靠近水邊附近挖一個直徑一米多的沙湖,待河里的水滲透進沙湖內,便用木勺不斷柔洗湖內沙粒,并將沖洗過沙粒的臟水用木勺舀到湖外,反復多次,直至肉眼看到沙湖內的水清澈了,那么“沙井”也打成了,那時候才用木勺將將清水舀入水桶里,寧江河畔城里的居民都精于此活。

若遇到河水暴漲,居民們只好將泛黃泛黃水挑回家里,拿少許的明礬在缸里或桶里轉幾圈,待水靜止后,約等個把小時黃泥就沉淀了,水清后,就可使用了。后來聽人說喝多了明礬清潔的水會掉頭發(fā)。那以后,每當發(fā)大水都到人民醫(yī)院的豎井里打水挑水了。多花時間和多走路程也沒有感到十分辛苦。這種情況直到七十年代中后期,居民區(qū)設有取水點,從此就較少去河里“沙井”舀水了,后來興寧建起了自來水廠,寧江河畔居民挑水喝的情況才成為歷史

那個年代可供青少年活動的場所甚少,活動項目也沒有選擇的余地。因此,寧江河的沙灘也就成了我們活動的重要地方。男孩子喜歡玩“霸檻”、“捉人里”、“騎雞公馬里”和踢足球,女孩子中意在近水地方用沙子堆起房子、車子、人頭的模樣(初低級沙雕)。發(fā)小們有時還“惡作劇”,在人們常走的沙地上挖個4、50公分深的坑,用小樹枝或小竹枝架起來,在上面鋪好報紙后,將沙子撤在報紙上,然后遠遠地坐著看誰“中招”,若是同齡人或比我們小的踩到陷進,大家就開心哈哈大笑;若是大人踩到陷阱,我們害怕便四散而逃?,F(xiàn)在想起來還有愧疚感呢。有些力氣大的男孩子時不時拿著瓦片,朝著水面用力一甩,瓦片像飛船似的貼著水面,撲......撲......地朝前飛去,一剎那平靜的河灣濺起一串串浪花,甚是愜意,那情景至今歷歷在目。有時候發(fā)小們在沙灘上圍在一起聽高年級學長講故事,聽到“香蕉精”、“水鬼里”的故事后還害怕了好幾天。年齡大些時,才明白是嚇唬小孩晚上不要亂串門,不要到危險的地方去游泳而編出來的故事。

在二小念小學和附中的時候,住在河東的學生要上學,都要從上華僑或西河橋上走過去。夏天時,火辣辣的太陽把西河橋水泥鋪的橋面曬得滾燙滾燙的,大多數(shù)學生沒鞋穿都光著腳板,若從橋上過去肯定被燙的疼痛難忍,甚至被燙出血泡的可能。因此,有些學生選擇百米沖刺,從橋上快速通過,更多的學生選擇從河里走過去,一邊過河,一邊玩水也挺快樂的。若遇到河水暴漲只能從橋上走過去,運氣好時碰上橋上曬著魚網(wǎng),大家就踩著魚網(wǎng)過橋,至少魚網(wǎng)沒那么燙。我上學時不用經(jīng)過上華橋和西河橋,但有時也免不了從此往城里走,遇到這種情況也就只能從河里走過去,記得還有過漂江河水時,左手托書包和衣服,右手劃水橫渡寧江河的“壯舉”現(xiàn)在想起是不可思議和不能完成的事情。

1967年下半年,寧江河兩岸也曾發(fā)生過不和諧音符。受“文革”兩派武斗的影響,住寧江河東鹽鋪街、高鋪街和高華路的部份少年,與住河西河唇街、興葉路部份少年以河為界,劍拔弩張,相互對峙,大戰(zhàn)一觸即發(fā),先是隔河對罵,接著“石頭大戰(zhàn)”,在麻嶺河小木橋(離壩尾橋約100西南處米匯入寧江河處)上打斗最為激烈,“石戰(zhàn)”后高華路部份少年沖過小橋對岸,將河西一名少年狠狠打了一頓,幸運的是沒有釀成大禍,兩岸少年吵架打斗只經(jīng)歷短暫的時間便偃旗息鼓。

1967年底至1968年初“文革”處于大聯(lián)合階段,“工業(yè)學大慶,農(nóng)業(yè)學大寨”運動逐漸開展起來,移河造田,裁彎取直成了興寧“學大寨”重中之重工作,瞄準寧江河,打響第一炮的是米寨、鵝湖至壩尾橋河段。從開工那天起,每天都萬人以上戰(zhàn)斗在移河工地上。工地上彩旗飄飄,“無產(chǎn)階級文化大革命萬歲”,“農(nóng)業(yè)學大寨”,“愚公移山”大紅橫幅顯得格外醒目。移河指揮部每天按時播放《東方紅》、《大海航行靠舵手》等革命歌曲,及時播報各公社報送的好人好事新聞稿。“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戰(zhàn)天斗地”成了時代強音。在強大的政治宣傳鼓動下,移河的同志們革命熱情空前高漲,干勁沖天,挖土、挑土、推土、倒土井然有序,白天工地喇叭聲、吆喝聲、口號聲、山歌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工地每天都在沸騰,從未有冷落過。晚上燈火通明,挑燈夜戰(zhàn)至晚上九、十點鐘。經(jīng)過連續(xù)奮戰(zhàn)數(shù)個月,米寨至壩尾橋段的移河工程提前完成任務。從那以后,寧江河移河工程全面開花,一發(fā)不可收拾,新圩、泥坡、刁坊、寧新、福興、寧中、新坡、龍?zhí)铩⑷~塘等公社,幾乎所有彎曲的河段也先后開工,能拉直的拉直,不能拉直的就拉順,如同前一樣除各公社、廠礦、機關單位抽人外,高中生和部份初中生也被抽去參加移河工程。70年代中期我上山下鄉(xiāng)插隊刁坊鄭江外婆家,也曾帶領青年突出隊參與刁潭、三潭段的移河工程印象尤為深刻。移河造田、裁彎取直工程整整經(jīng)歷了十年,到1977年才算基本結束。

經(jīng)歷十年折騰,寧江河早已面目全非了。河道縮短了許多,急彎沒有了,河道順暢了。人們還沒有來得及為增加若干耕地、杜絕洪患而高興的時候,慢慢發(fā)現(xiàn)彎曲的水潭沒有了,水留不住,沙灘逐漸消失了,露出黃泥底,水的流量越來越小了,旁邊長出了小草,1972年夏天的一次“漂江”河水,我最后一次看到“電船”在食品廠段轉彎掉頭后,就再也沒有看到過“電船”的影子了。其實,沒過多久,寧江河就斷航了。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初,隨著水流量的日趨減小,裸露河床的面積也就越來越大,雜草越長越茂盛。到后來河床的中央又被沖刷成一條溪流,“河中河”已經(jīng)形成,離斷流的日子不遠了,從寧江橋上往下看,整個河面就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蕪地,當人們醒悟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后果也許永遠也改變不了。是天災?是人禍?人們的心里都明白。

欣喜的是,九十年代后,各方加大了對寧江河維護力度,壘石固堤,設壩建閘,只希望河水慢些流逝,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F(xiàn)在城里那河段,每日都充滿了河水,不細心看還以為是死水一潭,走近仔細觀察,河水還是緩緩而動的,只不過現(xiàn)在水流在水閘作用下如同七、八十歲的老人走路,步履蹣跚。

離興三十余年,偶爾還夢到孩提時代的寧江河,還是那么親切,那么溫馨,那么不能忘懷。只期望它恢復昔日的朝氣,煥發(fā)無限春光,那碧藍歡樂的河水又日夜流淌在齊昌古老河道上,永遠流在游子的血管里。

齊昌美,夢纏繞寧江。綠彩蜿蜒盆中游,河畔谷豐溢書香。最憶是故鄉(xiāng)。

廖建春(筆名:春語)

2016年3月

本文作者參加深圳校友聚會留影

責任編輯:陳志清(廣州

執(zhí)行主編:張淑琴(江門

審 核:編輯發(fā)布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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