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有個城市曾“大名鼎鼎”,今天卻成一個偏遠的小縣城
大名古城墻 (網(wǎng)絡(luò)圖片)
文 | 袁冰潔
知道“大名”二字很早,高中時讀《水滸傳》,大名府是個神一樣的存在。宋江、盧俊義、燕青、吳用等一眾梁山好漢,都曾與大名發(fā)生過或淺或深的關(guān)系。參加工作后,工作地點就在離大名府100華里開外,卻一直沒有機會前去一睹風采。2018年深秋,有幸參加了冀魯豫交界區(qū)域第二屆魏州(大名府)文化研討會,得以與這個千年文化名城親密接觸。在大名,聆聽她“大名鼎鼎”的過往,內(nèi)心有著無盡的“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的歷史滄桑感。
大名之名已有兩千多年
位于華北平原腹地、冀魯豫三省交會處的河北大名縣,其得名由來可追溯到春秋時代。
《史記?魏世家 》記載,公元前661年,晉大夫畢萬封于魏。占卜官郭偃曰:“畢萬之后必大矣,萬,盈數(shù)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shù),其必有眾。”郭偃的意思是說,萬是盈數(shù),魏是大名,這樣賞賜是天開其福,今以大名去從盈數(shù),畢萬之后必要興旺發(fā)達起來。
大名,就這樣從歷史中走來。
距畢萬封魏1443年之后的公元782年,也就是唐德宗建中三年,“大名”真正成了地名。駐扎在大名的魏博節(jié)度使田悅,在魏州城西建魏國,自稱魏王。為取吉兆,把魏州之“魏”改為大名,把州改為府,大名府就這樣成為一個地名。
但是,田悅擅自改魏州為大名府,是不被唐朝廷認可的。彼時,官方仍稱大名府為魏州。到了五代時期,公元923年,李存勖即帝于魏州,國號唐,史稱后唐。他將魏州改為興唐府,把魏州境內(nèi)的元城縣改為興唐縣,貴鄉(xiāng)縣改為廣晉縣。后晉時期,又把興唐府改為廣晉府,廣晉縣未變,把興唐縣復改為元城。后漢乾佑元年,將廣晉府改為大名府,廣晉縣改為大名縣,元城縣名未變。作為地名的大名縣,由此誕生。
漫長歷史中,大名府、大名縣作為地名名稱,自后漢乾佑元年開始,經(jīng)后周、北宋、金、元、明、清等六個朝代,基本未變。大名府名直到民國二年才廢除;大名縣名則一直延續(xù)至今,如已經(jīng)過去了1200多年。
狄仁杰碑。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大名鼎鼎”的輝煌過往
悠久的歷史,必有輝煌的過往。大名,曾在歷史上“大名鼎鼎”。
由濮陽市史志辦編撰、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大名府志校注(清?咸豐)》,介紹了大名的燦爛過去。
大名春秋時屬衛(wèi)國,戰(zhàn)國時期先后屬魏、趙,既可入齊魯文化圈,又深受燕趙文化的浸潤。歷史上,大名先后為陽平郡、貴鄉(xiāng)郡、魏州、武陽郡、河北道、興唐府、廣晉府、河北路、大名府、大名路、直隸省會、冀南道、大名道、大名專區(qū)的治所。大名兩次為國都,七次為陪都,八次相當于省級治所,十余次相當于市級治所,作為黃河以北的區(qū)域性中心城市長達1700多年,作為國都、陪都長達130余年。
大名最為輝煌的時期,宋朝絕對算得上其中一段。“一部《水滸》傳天下,世人皆知大名府。”以宋代梁山泊農(nóng)民起義為故事背景的《水滸傳》,一百二十回中涉及大名府的就有十八回之多?!端谓ゴ虼竺?,關(guān)勝義取梁山泊》《時遷火燒翠云樓,吳用智取大名府》,更是將大名放在標題上,可見大名府在北宋處于多么重要的地位。
北宋時期的大名緣何如此出名呢?這與它重要的地理位置有關(guān)。北宋建立后,北方的契丹人不時騷擾大宋,對大宋的威脅越來越大。而從河北平原到北宋首都開封,幾乎無險可守, 于是,宋仁宗就在大名建立陪都,史稱“北京”。大名府由此成為宋朝抵抗北方少數(shù)民族來犯的重要屏障,朝廷稱其為“控扼河朔,北門鎖鑰”。當時,大名府人口達百余萬,也是僅次于東京汴梁的區(qū)域政治經(jīng)濟文化中心。
明代的大名大鐵鐘。圖片來自網(wǎng)絡(luò)
大名緣何落寞了
歷史的長河富饒喧鬧了很多城市,也讓很多城市慢慢變得衰敗、落寞。
比如大名。說不清具體在什么時候,也許是在不知不覺中,大名慢慢變得不那么重要了,她由都城、陪都、府城、州城這樣大名鼎鼎的區(qū)域政治經(jīng)濟中心,最終變成了籍籍無名的寂寞小城。現(xiàn)在的我們說起大名,有多少人還會說她是全國舉足輕重的城市呢?如果不是對大名的歷史文化有所了解,不是看過《水滸傳》等文藝作品,又有多少人會知道大名這個名字呢?
事實上,就像曾經(jīng)的輝煌一樣,大名的衰落,肯定有必然的原因,并同樣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歷史過程。元朝建立后,定都北京,大名也就失去了“北門鎖鑰”的軍事地位。同時,為了讓漕運更加暢通,元朝統(tǒng)治者采納了漢人郭守敬的建議,將原有的大運河舍彎取直,在山東境內(nèi)開鑿了會通河,原本經(jīng)過大名的漕運路線,就此改道。大運河舍棄大名,給大名在全國的經(jīng)濟地位帶來了堪稱毀滅的打擊。南來北往,帆影點點,從此在大名成了過去式。
打擊繼續(xù)進行。長期以來,大名不斷遭受水災。明朝洪武年間,漳河泛濫, 大名府治所不得不移到舊城西八里的地方,也即今大名縣城所在地。不過,新建的大名府,規(guī)模比北宋時已經(jīng)小了許多。沒有了地緣優(yōu)勢的大名,在元明清三代都算不上“重要”。1949年行政區(qū)劃調(diào)整,使得大名更加邊緣,完全失去了中心城市的地位。
城市的興衰更替,就像人生的榮辱變化,除了先天因素,也需要很多機遇。大名的興起和衰落也是如此。但正所謂“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感受過滄海桑田的大名,又何必去在意他地的大江大河和片片流云?
第二屆冀魯豫三省交界區(qū)域魏州(大名府)文化研討會場景)。袁冰潔攝
歸來吧,大名
即便往日的榮光早已不在,但大名畢竟有過一千多年的輝煌歷史。這些歷史,為大名留下了豐富的陳跡,它們,是大名曾經(jīng)輝煌過往的見證;它們,也是今天大名寶貴的財富。
在大名縣城東,一尊石碑靜靜立在那里,這是狄仁杰祠堂碑。神探狄仁杰曾在大名任刺史,狄仁杰離開后,魏州人民為懷念狄公恩德,為其建造了生祠,以報恩德。
大名有一種酒名“滴溜”,是河北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其名字也與狄仁杰有關(guān)。原來,狄仁杰在大名口碑好,他離開后,人們將當時產(chǎn)的酒改名為“狄留”,后來變成了“滴溜”。
大名天主教堂。袁冰潔攝
在大名參加魏州文化研討會后,我特地去縣城東街參觀了天主教堂。始建于1918年、竣工于1921年的天主教堂,是河北省現(xiàn)存最雄偉壯麗的圣堂之一,據(jù)說也是中國目前第二大哥特式天主教堂。借夕陽的余輝,我看到正門上方那副對聯(lián):“欲識其寵請看懷中所抱,要知厥能試觀掌上所持”,橫批“寵愛之母保障大名”。不知道為什么,內(nèi)心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當然,人杰地靈的大名,在長期的歷史中留下了太多光輝燦爛的印記,也形成了獨具特色的文化。通過大名本地人的介紹,我知道西漢末年的新朝皇帝王莽、《楊家將》中著名人物潘仁美的原型潘美,都來自于大名。我也知道,狄仁杰曾在這里留下過千秋美名,歐陽修、朱熹曾在這里詠詩作賦。我還知道,大名縣石刻博物館里有中國最大的古碑“五禮記碑”,縣城內(nèi)有明代兵、工兩部尚書劉遵憲花園的臥龍槐,距今500余年……
不過,如此綺麗的文化財富,很長時間內(nèi)并不能讓大名像當年那樣“大名鼎鼎”。這座偏居于三省交界處的河北小城,一度在全國變得籍籍無名。大名鼎鼎的大名,你真的回不來了嗎?無數(shù)的大名人發(fā)出這樣的喟嘆。
欣慰的是,經(jīng)歷過一段迷茫和失落,大名人逐漸認識到,文化才是大名的魂,大名終究要吃“文化飯”。從本世紀一零年代開始,大名縣開始重塑大名古城。重點規(guī)劃建設(shè)了宋代大名府故城遺址文化展示區(qū)和宋代北京大名府風貌游覽區(qū)。2018年10月,筆者在大名古城看到,高高的城墻讓人宛若置身于宋代,城墻內(nèi)古代名居鱗次櫛比。行走在古城,每一步都好像凝聚了沉重的歷史滄桑,每一景都依稀讓人感覺回到了歷史深處。
為進一步挖掘、傳承、開發(fā)大名文化,從2017年開始,大名縣邀請冀魯豫三省曾隸屬大名府的縣、市、區(qū)文化學者,齊聚大名共同開展魏州(大名府)文化研討,并將研討會常態(tài)化。2018年,第二屆魏州文化研討會上,大名縣提出建立“大魏州文化研究會”,希望將冀魯豫三省交界區(qū)域的文化學者聯(lián)合起來,共同推進魏州文化研究。大名人對大名文化的重視,令人肅然起敬。這重視,也讓我有理由相信,文化之根一定能留在大名,文化之魂一定能佑護大名。
我所就職的濮陽,在歷史上曾屬于大名府管轄,說我現(xiàn)在是大名府人,一定程度上也不算錯。“大魏州文化研究會”的提出,以及在大名古城所看到的一切,都讓我尤為感動。我相信,即便大名永遠回不到過去的榮光,但通過對傳統(tǒng)歷史文化的挖掘、傳承和打造,那些曾經(jīng)的歷史陳跡和文化印記,一定會以獨有的魅力,綻放出嶄新的光芒,吸引來更多的目光,進而讓大名成為“大名鼎鼎”的文化、旅游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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