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訪永寧古城??豆腐是貢品(北京史話)
來源:北京晚報
永寧古街
“縉陽峰外山重疊,夜夜鴉啼古戍樓”這句描述永寧古城的古詩極富意境,細細品味,可以想象在北方群山層疊之間,一座兵鎮(zhèn)矗立其中,肅重蕭瑟之感撲面而來。
永寧古城位于延慶縣城以東17公里處,稱作永寧鎮(zhèn),是延慶第二大鎮(zhèn),已被列為北京市歷史文化保護街區(qū)。如今,永寧鎮(zhèn)約有3萬居民。從2002年開始,永寧開始古城復建工程,城墻、玉皇閣、縣衙、文廟、顯化寺等一批重點古跡按原貌復建,同時建設(shè)了明清風格的步行商業(yè)街、古文化一條街、手工作坊一條街等。這座古城已經(jīng)成為北京的重要旅游景點。
圍繞著永寧古城的歷史故事,一直在人們之間流傳,比如說“先有永寧城,后有十三陵”。諸多的故事傳說及明清風貌的獨特建筑,使永寧古城吸引了不少北京市民,前來一探究竟。
永寧古城的玉皇閣
1 位置險要規(guī)模比縣城大
從延慶區(qū)政府往東沿著延琉路行駛17公里左右,就是永寧鎮(zhèn)。一到永寧鎮(zhèn),遠遠就能看到飛檐斗拱的玉皇閣直沖云霄。那里就是永寧古城的中心點。從北門進古城,沿北街往里走,仿佛穿越到了明清年間,兩側(cè)店鋪朱漆灰瓦,古香古色。推門進小店,賣古玩的、舊家具的,很有歷史的厚重感。街邊,水果、雞蛋,新鮮的土特產(chǎn)品又透著濃濃的市井生活氣息。
鮮為人知的是,在上世紀60年代初以前,延慶一直保留著明代修筑的兩座城池——延慶縣城和永寧城。明代在延慶設(shè)州,永寧不過是州轄的縣,但永寧城的修建不僅早于延慶縣城,而且比延慶縣城規(guī)格高、規(guī)模大。究其原因,還在于這座古城極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永寧三面環(huán)山,西部為平原,處在京城和居庸關(guān)及明代皇陵之北的喉結(jié)部位,是外敵無法繞行的屏障。因此成了八達嶺長城以北“層層設(shè)防”的京都屏障。歷代統(tǒng)治者都十分看重永寧地區(qū)的防務(wù),如若失守,八達嶺長城和居庸關(guān)就將告急。
永寧城的特殊之處,還在于城中有四個村,按照建城時的位置稱作:和平街村,叫西南角;太平街村,叫西北角;利民街村,叫東北角;阜民街村,叫東南角。古時城門外也有人居住,漸成村落,現(xiàn)在還有北關(guān)村、南關(guān)村、西關(guān)村。這一切都說明古城影響實在太大。
此地為何建得如此規(guī)模的城池?目的還是源于戰(zhàn)爭防衛(wèi)?!堵c志》記:“宣德五年,城灰?guī)X,移縣及衛(wèi)治于此,又自居庸關(guān),徙隆慶左衛(wèi)來居焉?!背墙ê煤?,不僅把永寧縣及衛(wèi)治搬進城里,遠在居庸關(guān)的隆慶左衛(wèi)也進駐城里,增加軍力。而在隨后漫長的歲月里,永寧城的防衛(wèi)作用得到體現(xiàn)。隨著來自北方的威脅逐漸增加,永寧城墻也不斷修整。明朝正統(tǒng)年間,永寧城的土墻砌上磚石。嘉靖二十二年(1543年)發(fā)大水,城郭多處坍塌。嘉靖二十七年(1548年),韃靼俺答軍大舉進犯媯川,第二年,就連宣鎮(zhèn)副總兵也移駐永寧。至嘉靖四十二年(1563年)重修永寧城池,城墻增加了4尺多,達到3丈5尺高。萬歷年間也曾有添修,并筑甕城。
2 永寧的豆腐是貢品
永寧城外四周修有護城河,東側(cè)倍加深浚。東門外曾有演武廳,那是宣德七年(1432年)為加強防衛(wèi)而建,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又進行增修。當時的格局為:正廳五間,卷棚三間,后廳三間,將臺一座,東西軍房六間。演武廳不僅為本城駐守的官兵習武,周邊各路兵馬集訓時也在此演練。永寧知縣李體嚴記載,若兩臺大閱及兵憲公巡視,便調(diào)各路兵馬云集于此。永寧作為延慶軍事中心的位置可以得知。這些磚木結(jié)構(gòu)建筑,現(xiàn)今遺跡皆無,曾經(jīng)的校場之上已滿為民居。
永寧在明代既做過縣城,也做過衛(wèi)城。作為永寧縣,重點管城外周邊的幾個村落,城內(nèi)只轄西北很小的一條終食屯胡同,后改稱中所屯胡同。終食屯是建城之前就有的名字,有人說始于遼代,說明城內(nèi)村子的歷史要早于古城。永寧作為衛(wèi)城,占據(jù)了城堡大部分地方,城內(nèi)大小32條胡同,以南北大街為界,東半城15條,屬隆慶左衛(wèi)地方;西半城17條,屬永寧衛(wèi)地方。胡同的名字也多與軍事相關(guān),如左衛(wèi)胡同、兵甲胡同、衛(wèi)后巷、黃甲巷等。城外管轄的范圍還要大。據(jù)《隆慶志》:永寧衛(wèi)官軍,鎮(zhèn)守劉斌堡屯堡等5屯堡;北山古城河口等13口;獨山墩等35墩?!堆討c州志》也記:“太柏老屯、燒窯峪屯、白草凹、二鋪、小堡子、常家營、羅家臺,以上七堡系軍堡,舊屬永寧衛(wèi)?!边@些屯堡墩臺數(shù)量多,間距遠,遍布延慶東半部。
“南京到北京,要吃豆腐到永寧”,作為一所歷史上的兵鎮(zhèn),永寧名聲在外的一點,卻是豆腐。永寧的豆腐在清朝時期成為宮廷貢品,曾經(jīng)有過家家戶戶做豆腐的歷史,其獨特的制作工藝一直流傳至今。據(jù)說永寧的豆腐好吃,與地形也有關(guān)系。永寧三面環(huán)山,山泉水從三面匯聚地下,含豐富的鈣、鐵、鎂等礦物質(zhì),水的礦化度、總硬度非常適合豆腐加工。當?shù)丶庸ざ垢怯谩八釢{”點豆腐,酸漿點出的豆腐更加細嫩柔滑。當?shù)剡€有句關(guān)于豆腐的民諺:“抬在案上是黃的,渾身上下是活的,刀子一拉茬口是細的,抓在手里是綿的,放在口里是細的,煮在鍋里是韌的,油炸出來是虛的。”
永寧鎮(zhèn)阜民街村有磚雕對聯(lián)的老影壁
永寧縣址開創(chuàng)之初并不在現(xiàn)在的地方,而是由不遠處的團山遷來?!堵c志》記載:“國初州廢,徙其民于關(guān)內(nèi)。永樂十一年,詔復置縣,取書‘其寧惟永’之義為名。遷民以實之,編戶五里,隸隆慶州。十三年,設(shè)永寧衛(wèi),舊治團山下?!笨h名取自《書經(jīng)》,皇帝親筆下詔,體現(xiàn)了朱棣的意愿??h治就在團山下,當時并無城池,只是先向這里遷徙士民。
朱棣為何在此時作出一連串的重大舉措,并非巧合,話還要再往前說。永樂五年(1407年),皇后徐氏病逝,陵址之事便提到了議事日程,朱棣遍選名山,永樂七年(1409年)定下昌平。徐氏乃大將徐達長女,她在“靖難之役”起了關(guān)鍵作用,危急時刻,親臨城上督戰(zhàn),令向墻下潑水結(jié)冰,又令婦女也參與守城。朱棣與徐氏可以說是患難夫妻,感情篤厚。徐氏病逝后,朱棣沒再立皇后,永樂十一年(1413年),才把徐氏仁孝皇后葬于長陵,算是圓了皇帝家的一樁大事。
這年大事頗多,諸如令得力大臣“輔皇太子監(jiān)國”等,此類國之大事,皇帝豈能拋之腦后?到了年底,北方邊境線又被騷擾,十一月,瓦剌軍進犯,朱棣調(diào)集多路兵馬,或進駐宣府或會集于北京。第二年正月,動用國內(nèi)15萬民眾運送糧草至宣府,準備大戰(zhàn)。二月,朱棣親征漠北。這場戰(zhàn)爭跨度兩年,但真正的交鋒僅數(shù)月,明朝軍隊驅(qū)逐了漠北的威脅。
朱棣為燕王,長年鎮(zhèn)守北京,對北方極為了解。如何加強防衛(wèi),安定國家,更是放心不下?!堆討c州志》記:“永樂十二年三月置隆慶州?!薄睹魇贰芬沧魍瑯佑浭觯⒂谕暝O(shè)置永寧縣。至于永寧縣設(shè)立的時間,還有幾種說法。《延慶州志》記為:“永樂十三年分縉山縣地置隆慶州。又《畿輔舊志》,永樂十五年于縣置永寧衛(wèi),屬宣鎮(zhèn)?!彼涍€與《隆慶志》小有差別。明朝天順年間,翰林院編修李東陽寫過《永寧縣重修廟學記》,其中有:“永樂甲午,太宗皇帝鑾輿北巡,顧此山水之秀,特建縣治。”幾十年后,續(xù)修《隆慶志》的蘇乾也寫了同題文章,記為:“永樂甲午,建永寧縣于縉云山之陽,以永寧衛(wèi)附焉,厥后又以隆慶左衛(wèi)附焉?!奔孜缯怯罉肥辏?414年),朱棣親征之時。其實,置州是恢復,置縣才是新建。平地建起一座縣城,還要移民,“詔復”之后,尚需時日。
朱棣安葬徐氏于長陵,設(shè)置永寧縣,重置隆慶州,應(yīng)為整體謀劃。十三陵原稱黃土山,在延慶因位置也只稱南山,并不知名,只因選陵,才賜名天壽山?!堆討c州志》稱:“南山在永寧南二十里,又天壽山?!比绱私木嚯x,又剛剛平定北方,深諳軍事的朱棣能無戒備?守住了陵墓,就是守住了根基。有人撰文,形容永寧“為陵京肩背”。人的肩膀后背,正是不及護衛(wèi)之要害處,怎能不防?朱棣皇帝登上團山,駐蹕山上,必于上山之前早已有了一番籌劃于胸。山下就是新建永寧縣,“顧茲沃壤”,足以生民,展望媯川大地,漠北通往北京的交通要道,實地踏勘,由點及面,更堅定了朱棣的決心:為了皇陵,建永寧縣;為了京城,重置隆慶州?!坝缹幤梁簿?,外以捍御驕虜,實上國藩籬重地也”,大明江山社稷,作為皇帝自有謀略大計。
4 明清時期玉皇閣周邊是大集市
永寧古鎮(zhèn)的壁畫《明朝征戰(zhàn)圖》
自北進入永寧城,寬敞的大街旁排列著古典式建筑,想必是按照舊時的模樣與格局所建,現(xiàn)今做店鋪,擺放著各種貨物,是古城的步行商業(yè)街,放眼打量,還真有古文化街的味道。南行約1里,大街正對著一座高閣,足有20多米,三層,頂上寫著“玉皇閣”三個字。玉皇閣是永寧城的制高點,登臨玉皇閣,全城街道房舍皆在眼底。永寧鎮(zhèn)四面各一條大街,閣為中心,形成十字,大街也改建得相對完整,另三條大街還保留著不少當年的老房子,也能看清四個村子所在的四個方位。
從志書中得到證實,當年大街名稱也有古意,北面這條稱拱辰街,現(xiàn)在也顯得寬敞,南面的阜民街與東面善政街、西面廣武街略顯窄些。當年城為正方形,四面建有城墻,各有城門,北城門為威遠門,另三個城門:東曰迎暉門,西曰鎮(zhèn)寧門,南曰宣恩門。城門上還建有譙樓,樓內(nèi)均塑有神像,東為文昌樓,塑梓潼帝君像;北為玄武樓,塑玄帝像;西為義勇樓,塑義勇武安王像;南為朝陽樓。玉皇閣內(nèi)當年也安放有玉皇大帝銅像,安放時還有一段故事,據(jù)說閣內(nèi)窄小,銅像太沉,但往龕內(nèi)放置時,又只能由一人舉著。不少人先行試過,都無法放進去。當時為官的參將董一奎得知此事,前來一試,他雙手舉像,用盡全身力氣,竟然把銅鑄法身置入龕內(nèi),眾人都認為有神相助。查閱明萬歷《永寧縣志》果有此人:參將董一奎,為宣府人。此武將臂力過人,勇猛可見。
玉皇閣在上世紀60年代初曾被拆除。一位約50歲的當?shù)厝苏f,他記事的時候就沒見過玉皇閣,十字大街暢通無阻,當然上面的銅像也早已不知去向。玉皇閣是在1966年前后,因蓋房需要用磚或用土而逐漸拆去。2002年時進行了大規(guī)模改造和修復,不過沒修城墻,也沒建城門。
玉皇閣東西兩側(cè)當年曾建有鐘樓和鼓樓。如此格局與規(guī)模,在延慶地區(qū)并不多見。三座閣樓相并,四條街相交,每街立一牌樓,正有四座,為城的中心,也就有了城內(nèi)最大的空間,可在此地交易商品,成為這一帶最大集市,周邊村鎮(zhèn),甚至更遠的省份也來趕集。明嘉靖《隆慶志》載:“四牌樓一月六集,三八日為市”,又解釋,“集即市也,日中為市”,持續(xù)時間要長。時代不同,集市的日期也有變化,清光緒《延慶州志》:“舊于三六九日,軍民歸市此地。”不知從何時開始,又有增加,逢三六九就有集市,如此密集,在延慶地區(qū)極為少見,說明需求之大,才有了供求兩旺的場面。此外,舊時城內(nèi)還有固定店鋪16家,也在這一帶城堡中數(shù)量為多。永寧城規(guī)模大,人口多,駐有兩衛(wèi)官兵,多時達到8000名。這在當時是個不小的數(shù)字,儼然一座相當規(guī)模的兵營。部隊的供給是大問題,有了集市,不僅村民,部隊官兵也到市場采購所需,也就有了這樣規(guī)模的市場。
于玉皇閣上放眼遠望,城內(nèi)大街小巷盡在眼前,多么雄偉的一座城池,其面積、高度與寬厚都是附近其他城堡無法比擬的。遙想當年,城門上4座譙樓,城角4座角樓,譙樓與角樓之間還建有8座旋樓,在遠處群山的襯托下壯麗無比。城外若有敵情也皆在目中,閣樓起到了重要的軍事作用,也就格外引人注目。諸多名人在此題字:南面有“紫微天關(guān)”、“昌天帝主”,西面“文獻明邦”,東面“阜民”,北面“至上”。字體舒展大方,極為漂亮,內(nèi)容耐人尋味,與兩旁的鐘鼓樓相應(yīng),增加了文化氛圍。
5 永寧古城文武兼?zhèn)?/p>
行走在四個村,于舊房舍中,能嗅出古城的氣味,甚至南街上還有老舊胡同。街面上的房子雖有整修,而檐上瓦當用著一些舊物,十分精致。墻上有標語,有的已用白灰涂蓋上。城內(nèi)寺廟眾多,不僅有常見的城隍廟、土地廟、藥王廟、火神廟、真武廟……還有八蠟廟、馬神廟、眼光廟等。
文物部門修復了一些寺廟,和平街村的三義廟便為之一,重修碑記上記,始建于明,重建于清。殿門沒開,從門縫中看,還殘存有三國故事的壁畫。廊前山墻外有四塊磚雕,八仙圖案,筆鋒精細,還為寺之舊物。另處呂祖廟內(nèi),大殿三楹,頂上有些瓦及瓦當還是舊物,柁梁多為原木,泛著舊色,繪畫有花卉,也有人物。城內(nèi)竟有教堂,是清人所修,在此地也是極為少見。
雖為兵城,文化底蘊深厚。自玉皇閣向東,阜民街村善政街上,有門匾,這里古時曾為縉山書院,現(xiàn)為永寧小學。院子為南北兩進,有匾,藍底金字,上書“縉山書院”。清朝道光十四年(1834年),永寧人胡先達等捐資創(chuàng)建,并定立《縉山書院章程》,內(nèi)容詳盡,為辦學做好了經(jīng)費和制度準備。過廳前額還有橫匾“儲為國器”,令人慨嘆辦學者的胸懷。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書院改修單級學堂,當時已有講堂3間,宿舍3間,余房20余間,很具規(guī)模。
街對面是利民街村,內(nèi)有文廟,明正德元年(1506年)建,有大成殿5間及相應(yīng)建筑。之后的百年中,文廟為永寧縣學,至清代又不斷變化,裁縣學為衛(wèi)學,后又裁衛(wèi)學并入州學。不管怎樣,當?shù)厝俗鹬匚幕?,“每歲春秋,永寧紳士致祭焉”。原址現(xiàn)已成為醫(yī)院。文昌廟原來在城內(nèi)文廟之左,明正統(tǒng)元年(1436年)創(chuàng)建,后于萬歷二十八年(1600年)移上東城門樓,文東武西,文韜武略,也就有了城的智慧與威嚴。
行走在四個村,不覺贊嘆著城池之大,明宣宗繼位不久的宣德五年(1430年),在此地修筑了永寧城。細細想來,此地位置極為重要,是漠北通往京城的大道,而灰?guī)X又有南山通往陵地的兩個山口,雖狹窄,也可通人馬。不知是巧合還是精心選址,如果把京城作起點,向北看,十三陵、永寧城、縉陽山正好成一條直線,當年縉陽山頂有一尊巨大石佛,俯視京城。由此看來,永寧城在明朝的作用更為重要。(高文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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