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化懿簡王朱濟煥:經(jīng)歷坎坷的明代郡王,和太原老字號醋坊有聯(lián)系
前言:
寧化府老陳醋,源自益源慶醋場,是山西太原響當(dāng)當(dāng)?shù)睦献痔?。作為一個外鄉(xiāng)人,筆者無意去品評寧化府老陳醋的品質(zhì)、口感,但是卻對他的名字很感興趣。
寧化古城,位于山西省寧武縣城西南50公里處的汾河之濱。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曾被喻為山西
"臥牛城(忻州)犄角"
之一,乃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明太祖朱元璋一統(tǒng)全國之后封建諸王,其中第三子朱棡被封為晉王,封國在山西太原。而晉王的兒子們,則以山西的地名作為封號。其中朱棡第五子朱濟煥封寧化王,而寧化府則成了太原城內(nèi)的地名。相傳益源慶醋場的祖師爺,就出自寧化王府中的醋坊,故而用寧化府作為品牌名字,倒也相得益彰。
今天筆者的筆觸就將回到六百多年前,看一看這位寧化王及其后裔在這座太原城中的浮沉故事。
百年老店寧化府老陳醋
晉府內(nèi)斗的犧牲品
老晉王含冤被廢
朱濟煥,生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6月14日,生母為晉王側(cè)室樊氏,其父朱棡?zāi)笋R皇后所生嫡子。晉王朱棡死于洪武三十一年(公元1398年)三月,享年41歲,賜謚曰恭。這位晉恭王如果能多活兩年,是不是還會有靖難戰(zhàn)爭,恐怕就要打個問號。
晉王府雄踞山西二十多年,國富兵強,是篡位以后朱棣最大的眼中釘肉中刺。但是在朝局未穩(wěn)之時,朱棣對晉王一脈宗室還是以懷柔為主。永樂二年(公元1404年)八月,朱濟煥被冊為寧化王。當(dāng)年十二月,鎮(zhèn)西衛(wèi)指揮孫整的侄女孫氏被冊為寧化王妃。
晉恭王共7子,長子朱濟熺襲封晉王,次子朱濟燁封高平王,第三子朱濟熿封平陽王,第四子朱濟炫封慶成王,第五子朱濟煥封寧化王,第六子朱濟烺封永和王,第七子朱濟熇封廣昌王。
朱棣和姚廣孝劇照
為了分化晉王府,朱棣想出一個各個擊破的招數(shù)。他在靖難之后即下旨在平陽(今山西臨汾)修建王府,命高平王朱濟燁和平陽王朱濟熿遷居平陽,隨同二王前去的還有太原三護衛(wèi)馬步官軍四千。當(dāng)年年底,又在潞州修建王府,準備安置慶成王朱濟炫。晉王對于這位四叔的意圖當(dāng)然心知肚明,曾經(jīng)以慶成王
"年少不忍遽離"
的理由希望朱棣收回成命。但朱棣態(tài)度堅決,嚴令慶成王
"擇日奉母同往"
。
除了這些小動作之外,朱棣還選中了野心勃勃的平陽王朱濟熿作為突破口。從永樂十二年正月開始,朱濟熿聯(lián)合弟弟慶成王朱濟炫和永和王朱濟烺,對大哥晉王朱濟熺發(fā)動了連珠炮似的彈劾。正中下懷的朱棣順水推舟,在三月下旨將朱濟熺拘禁于宣府,等他北征班師之際再行處置。當(dāng)年年底,朱濟熺連同其子朱美圭被廢為庶人,立下大功的朱濟熿進封晉王。
當(dāng)初朱濟熿誣蔑朱濟熺之時,高平王朱濟燁已死,剩下的4位郡王中,廣昌王朱濟熇年紀尚輕,慶成王朱濟炫、永和王朱濟烺和朱濟熿沆瀣一氣,晉王兄弟之中真正堅持原則的只有寧化王朱濟煥一人而已。
新晉王打擊報復(fù)
朱濟熿這個人,性格粗暴而睚眥必報。寧化王當(dāng)初不和他一條心,現(xiàn)在成了晉王,自然要讓朱濟煥好好吃點苦頭。朱濟熿執(zhí)行力很強,說干就干,他封了晉王以后立刻以"朱濟煥有過失"為借口,將他拘禁在冀寧道待罪。所謂的冀寧道隸屬于山西按察司,治所就在太原。
朱濟煥和老母樊氏因為莫須有的罪名而被晉王非法關(guān)押,連歲祿都被停了。這樣的苦頭,寧化王足足吃了四年。期間母子二人
"衣食鬻賣殆盡"
,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永樂十二年間,三兄晉王濟熿言臣過失,拘臣于冀寧道待罪。歲祿不得,日給甚難,母之衣食鬻賣殆盡。而每歲祿米貯于有司,永樂十六年以來始復(fù)支給?!睹餍趯嶄浘硎?/p>
除了打擊寧化王本人以外,朱濟熿這位新任晉王還對朱濟煥的姻親實施了精準打擊。樊氏有個侄女,嫁給了太原左護衛(wèi)中左所千戶閻能。結(jié)果閻能
"坐事調(diào)除三萬衛(wèi)"
,其妻當(dāng)隨行。三萬衛(wèi)在東北,從山西到東北,確定是"調(diào)除"而不是"充軍"?朱濟煥的原配孫氏去世于永樂六年,此后太原左護衛(wèi)指揮王珍的女兒被選為寧化王繼妃,因有孝在身雙方尚未成婚。結(jié)果王珍恰巧在此時
"坐事發(fā)充三萬衛(wèi)軍"
,由于還沒有過門,王氏要隨父親一同充軍。寧化王忍無可忍,上書向宣宗皇帝乞哀求情,史書記載
"上覽奏惻然"
,答應(yīng)了朱濟煥的請求。
寧化王府遺址
晉王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當(dāng)時朱濟煥的老母樊氏
"患風(fēng)疾"
,晉王府的醫(yī)生不準為她治病,民間醫(yī)生畏懼王府權(quán)勢,也不敢為她治病。寧化王被逼無奈,只能找到正打算回京述職的巡按山西監(jiān)察御史祝昇,懇求他在皇帝面前美言幾句,派一位太醫(yī)過來給老母治病。
壬寅,巡按山西監(jiān)察御史祝昇言:"臣回京日,過辭寧化王。王謂臣曰:有母老患風(fēng)疾,無醫(yī)求之。晉府不與,欲取于軍民之間不敢,情實迫切。汝還朝為我奏皇上,乞一良醫(yī)療母疾,母若更生,不敢忘大德。"上聞惻然,即命太醫(yī)院擇一醫(yī)士之善者,遣馳驛詣之?!睹餍趯嶄浘硎濉?/p>
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
晉王朱濟熿飛揚跋扈之余,恐怕沒有想到對晉王府的打擊,并不因為親王換人就會停止。宣德元年八月,老牌野心家漢王朱高煦在封國山東樂安謀反。宣宗朱瞻基御駕親征,極其輕松地就將這場叛亂平定。而從太祖時代就和朱高煦關(guān)系極好的朱濟熿,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成為了朝廷下一個打擊的目標。
此時忍辱負重多年的寧化王發(fā)現(xiàn)了朝廷的新動向,他立即做出反應(yīng),上奏朱濟熿
"不忠不孝,詭詐百端"
。而在掌握朱濟熿毒殺嫡母謝氏的實錘之后,朱濟煥派人"馳赴京師"報信。
其實若是以勾結(jié)漢王的理由來處置晉王,朱瞻基實在是有些證據(jù)不足。但是寧化王遞上其毒殺嫡母的證據(jù)之后,廢黜晉王立刻就名正言順。宣德二年四月,晉王朱濟熿被廢為庶人,連家屬一同發(fā)配鳳陽守皇陵。而在寫給天下各王府的案情通報之中,這一條更是被著重強調(diào)。
若濟熿之惡,尤甚梟獍!至以毒藥弒其嫡母謝氏。是可忍也,孰不可忍?已召至京師,遣在京皇親以寧化王等所告事狀示之,一一引伏。今悉錄其不法事遣去一觀,骨肉背逆,言之痛心,惟深鑒之?!睹餍趯嶄浘矶摺?/p>
漢王劇照
朱濟熿的倒臺,在其中出了大力的寧化王自然是揚眉吐氣,生活質(zhì)量也得到了極大的改善。宣德三年三月,已經(jīng)除孝服的王氏被冊封為寧化王繼妃,朱濟煥的五個兒子也被封為鎮(zhèn)國將軍。永和王朱濟烺,當(dāng)初踩朱濟煥的時候毫不客氣,現(xiàn)在他遷居汾州,寧化王也毫不客氣地把他留在太原的王府占為己有。
而宣宗為了獎勵寧化王的功勞,對他也頗為優(yōu)待。朱濟煥請求調(diào)回府中備御大同的三百名軍士,皇帝特旨允許給予一半。又賜予他山西太原縣古城田六十余頃。宣宗駕崩后,皇太子朱祁鎮(zhèn)登基,是為英宗。
正統(tǒng)二年樊氏去世,英宗下旨追封其為晉恭王夫人。而對于寧化王每年清明、中元、孟冬等節(jié)要前往樊氏墳塋祭掃及詣太原縣晉祠廟行香的要求,英宗一概答應(yīng)。對于宣宗朝之后的宗室來說,這已經(jīng)是皇恩浩蕩了。但是樊氏墳園應(yīng)用地周圍四十五丈,實際用地一百五十五丈,又占墳垣外地十七頃,最終實際用地九十畝,大大違制。最后以寧化王做自我批評,才算了結(jié)這樁風(fēng)波。正統(tǒng)四年寧化王府中的宦官誣告朱濟煥第三子朱美垎自稱三太子意圖謀反,可把寧化王又嚇出一身冷汗。
盡管如此,英宗對朱濟煥仍然相當(dāng)信任。正統(tǒng)八年的時候,寧化王上奏稱府邸老朽,英宗命有司給與物料和人匠相助修理。到了正統(tǒng)十二年,大理寺左少卿于謙(對,就是那個于謙)爆料稱山西晉藩各郡王府中的宦官有很多都是買的自己凈身的百姓。在明代自宮是重罪,消息一出寧化王朱濟煥、王府教授張珠等人紛紛自陳罪狀。于是此事又一次輕輕揭過。
上曰:"王既自陳,珠等又皆首罪,姑置勿問。山等聽王留用,今后不許。"—《明英宗實錄卷一百五十二》
土木堡之變
對于英宗的厚愛,朱濟煥也是投桃報李。正統(tǒng)十四年八月十五日,發(fā)生了震驚大明朝廷的"土木堡之變",皇帝朱祁鎮(zhèn)被俘,扈從文武重臣全軍覆沒。寧化王聞訊之后上奏朝廷,愿意帶著兒子一起到北京隨軍殺賊。當(dāng)然,寧化王此舉究竟是為了殺敵還是逃難,大家也可以有自己的判斷。最終新即位的皇帝朱祁鈺也沒有同意朱濟煥的請求,讓他"可不必來"。
丁未,書復(fù)寧化王濟煥曰:得奏,欲同子六人俱來隨軍殺賊,以報國恩,足見至親忠憤之情。然今選將練兵,以圖滅賊。迎復(fù)車駕,已有處置。—《明英宗實錄卷一百八十三》
朱濟煥身后事
王位爭奪戰(zhàn)
朱濟煥的去世時間,《明實錄》中未載。嘉靖朝著名的文學(xué)家王世貞在其所著的《弇山堂別集》中記為景泰元年。但是在景泰二年的時候,皇帝朱祁鈺曾經(jīng)給朱濟煥寫過一封信,里面的措辭非常嚴厲。此事的起源在于朱濟煥第四子朱美坊
"奸占樂婦"
,并逼其夫休妻。景泰皇帝在信中對朱濟煥這位叔祖嚴厲責(zé)問:
未知叔祖知其事否?若曰不知,是不明也。知而不能禁之,是不嚴也!—《明英宗實錄卷二百三》
不管此事結(jié)果如何,至少證明朱濟煥在景泰二年四月的時候仍然在世,《弇山堂別集》記載有誤。但是到了次年景泰三年,可以確認朱濟煥已經(jīng)去世,謚號為懿簡。為了寧化王的爵位,朱濟煥的幾個兒子還鬧出了一場風(fēng)波。
景泰帝劇照
朱濟煥前后兩任王妃,都沒有為他生下一個嫡子。因此在他死后,就應(yīng)該由庶長子朱美壤襲爵。上文曾經(jīng)提到的兩位不肖子,朱美垎和朱美坊跳出來企圖奪嫡。二人聲稱朱美壤生母焦氏乃是樂婦,而且并非生于王府,可能根本不是朱濟煥的親兒子。
這一招太狠了,在明代"紊亂宗支"可是死罪。朱美壤趕緊上章自辯,首先他解釋說生母焦氏是當(dāng)年晉王朱濟熺賜給父親的宮人。其次自己的
"生狀封次"
,宗牒中都可以查到。最終都察院判定朱美垎和朱美坊二人誣告,景泰帝于是降敕對二人痛加申斥,警告他們再犯必究。
詔美壤庶長子已明,勿究。而敕責(zé)美垎、美坊,令其痛改前過,共惇孝弟,以圖永享富貴。若或不悛,祖宗之法具在,朕不敢私!—《明英宗實錄卷二百十四》
當(dāng)年閏九月,朱美壤襲封寧化王,成化七年二月去世,享年60歲,賜謚曰僖順。成化八年九月,寧化僖順王次子朱鐘鈵襲封寧化王。
不肖子朱鐘鈵
和他受苦受難的祖父寧化懿簡王朱濟煥和被人陷害的父親寧化僖順王朱美壤相比,朱鐘鈵的人生順風(fēng)順水,養(yǎng)成了妄自尊大的性格。在他的身邊沒有正人君子,只有一群同惡相濟的無賴惡少。
這位寧化王漸漸不滿足平常的美色,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良家婦女頭上。他在狗腿子太原左衛(wèi)軍士馬健的穿針引線之下,屢屢玷污軍婦。而面對敢于反抗的軍人郝俊等人,朱鐘鈵則在馬健和惡少張斌等人的協(xié)助下,親手用金骨朵棰將郝俊等人打死。前后共殺害17人。此外他對于父親留下的侍妾李素真也不放過,真真做到了一個禽獸所能做到的極致。另外朱鐘鈵與弟弟鎮(zhèn)國將軍朱鐘錥有矛盾,居然公然派人砸毀弟弟府邸的大門。
朱鐘錥一怒之下把哥哥所作的惡事,一股腦兒都捅到了孝宗皇帝御前。此事經(jīng)山西巡撫等官查實之后,朱鐘鈵革去冠帶、祿米,令戴頭巾閑住。馬健、張斌等人則全部處死。
丁丑,詔以鐘鈵奸收父妾,強奪人妻,又殘酷棰死人命數(shù)多。革去冠帶祿米,令戴頭巾閑住。馬健、張斌等十一人俱處死?!睹餍⒆趯嶄浳迨摺?/p>
但是朱鐘鈵在革爵之后惡習(xí)難改,反而變本加厲,在此后的四年里繼續(xù)搜刮婦女入府。對于不從命的不但施以棍棒,還濫加死刑,前后又殺害六七人之多。此外朱鐘鈵心理變態(tài),竟然甘戴綠帽,逼王妃武氏及婢妾與善于拍他馬屁的校尉吳剛、白宗二人有私情。對于朱鐘鈵的所作所為,嫡母寧化僖順王妃趙氏驚恐成疾,憂慮而死。生母劉氏則因為某次席間對兒子好言相勸,結(jié)果被不孝逆子用酒盅擲傷。
明孝宗劇照
弘治八年,一群忍無可忍的王府宮人連夜逃出王府,被巡邏軍士抓獲,此事就此曝光。孝宗下令太監(jiān)羅祿、大理寺丞王鑒之、錦衣衛(wèi)指揮僉事葉廣等前往山西進行調(diào)查。朱鐘鈵派人向調(diào)查團行賄,反而誣陷弟弟朱鐘錥和王妃武氏有私。不但如此,朱鐘鈵仗著羅祿等人的庇護,在王府內(nèi)對弟弟和王妃動用私刑,企圖屈打成招。生母劉氏意圖救人,反被朱鐘鈵打翻在地,更被逆子用棍子打爛嘴巴,血流滿地。
消息傳出之后,孝宗再派太監(jiān)陳寬、刑部侍郎戴珊、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王佇等人前去山西查案。最后都察院匯報稱王妃武氏不承認通奸,王母劉氏不愿指證兒子。但由于此事影響惡劣,且尚有旁證,孝宗下旨將朱鐘鈵廢為庶人,送鳳陽高墻內(nèi)禁錮終身。武氏革去妃號,外逃宮人送浣衣局。吳剛、白宗蠱處斬,但對羅祿等人卻并沒有追究。
正德三年,在鳳陽被關(guān)押了14年的朱鐘鈵去世,武宗皇帝特準歸葬太原。嘉靖八年,朱鐘鈵之孫朱表樔乞封,世宗皇帝特準其襲封,此時距離朱鐘鈵被廢已經(jīng)過去了34年。隆慶四年(公元1570年)朱表樔去世,賜謚曰康和。萬歷三年(公元1575年),寧化康和王之子朱知爧襲封,萬歷十三年(公元1585年)去世,賜謚曰恭端。萬歷十九年(公元1591年),寧化恭端王之子朱新壟襲封,萬歷二十一年(公元1593年)去世,賜謚曰莊定。萬歷二十七年(公元1599年),寧化莊定王之子朱慎鐅襲封,萬歷三十八年(公元1610年)去世,賜謚曰溫裕。萬歷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寧化溫裕王之子朱敏濟襲封,此后不詳。
結(jié)語:
沒想到在寧化府老陳醋背后的寧化王家族,居然還有那么多的故事。不過民間傳說寧化王府的醋坊是寧化懿簡王朱濟煥為了孝順其父晉恭王朱棡所設(shè),其實朱棡死時朱濟煥才12歲,都還沒有被封為寧化王。民間傳說畢竟是野史,有時候當(dāng)八卦聽是不錯的,但是不能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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